足以慰风尘

现在沉迷山花了

马掌柜和王先生的故事

cp向无差。

就是跟朋友脑的,如果马佳没当兵而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的故事。

流水账哗啦啦的。


——


马佳这辈子最好热闹,身边从不得闲,开了个评书茶馆南来北往的不问来头不讲身份,来了就是客,该招呼的都招呼。碰见熟客了多寒暄几句,生脸儿一笑一点头,和气生财。

马老板在这条街上几乎没有仇家。

那日天冷的厉害,云遮着天连点阳光都见不着,没过五点天就擦黑了,眼瞅着是要下雪,街上除了巡逻的黑狗子也没几个人,马老板揣着袖管站茶馆门口直嘬牙花子,瞅着门庭冷清,唱了一句不太平便支着小伙计打烊歇业。天边飘上了雪花,一人伸手推开了还没插栓的门扇。

“劳驾,讨口水喝。”

来人声音低沉嘶哑,半长的头发垂在眼前,一身大褂也多少沾了尘土,说不上不修边幅也是风尘仆仆。男人站定拱手,马老板挥去上来想要拒客的伙计把人迎到桌前落座——他被眼前干净修长的手吸去了视线,连指甲缝里都没有一丝尘土。

茶是新沏的祁门红茶,来客显然是懂行的,稍一嗅便诧异的看向端着笑的马佳。

“匆忙,没带钱,掌柜的这好茶怕消受不起。”

“您知道它好就是消受得起了。”马老板这才看清那人的双眼,是一双比刚惊着自己的手还要干净透亮的,眼底藏着不屈,藏着火。看人不过第二眼,马佳目光又落回眼前的茶盅,红艳的茶水没过三分之二,伸手做了个请姿,待男人抿一口茶才又开口。“听口音先生不是北京人?”

“打新京过来,刚落脚。”

“那往后就是街坊了,我马佳,还劳您以后多来捧场。”

“王晰。”

王晰再无二话,一碗茶尽,拱手出门。

第二日开门地面果然厚厚的积了一层雪,马老板向来是不怕冷的,给家门口的雪打扫干净还蹲下捏了个雪人挂上小招子,把杂活安排下去便出门溜达,远远的瞧见一户门口支了个新摊代写书信,昨日那位先生正坐在小破桌前念着马佳不大懂的书。

“马老板。”

王晰拱手,手上还没撂下那本没读完的书。

“王先生。”马佳不觉怠慢,反而好奇的想看食指捻着的书页上写了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入神,“您这天寒地冻的写这个也赚不了什么钱啊。”

“混口饭吃,图在闹市有个读书的地儿。”

“这都不够租子钱吧。”在这街上住了二十来年了,虽说外地客商不少,靠字赚钱满打满算也就够个吃喝。马老板待见读书人,尤其稀罕这种眼里身上透着风骨的读书人。心里算盘打的提溜转,见对方没接话又添了一句:“我那儿厢房还空一间要不给您腾出来,您这摊子支我那门口也给我们揽客不是?”

王晰抬眼望着他,慢悠悠的开口,马佳这才注意到这人虽是打最北边来的,说话倒不像那边人,慢条斯理的,说直白点,慢的能给他这风风火火的北方汉子急死。

“这边已经交了一月租子了,不住可惜…不过马老板说的有理,不如这月过去,再搬去马老板那不迟。”

腊月开篇,茶馆门口的散座茶摊边上,悄无声息的支起了个书信摊子。

进了腊月就离年不远了,腊八茶馆也跟着凑热闹舍粥,乐意再进屋蹭个评书听的马佳也不赶,倒是给个老板挤的没处待了,倚着王先生那一方小桌,盛了碗粥过去。

“哎,暖和暖和?”

“不食嗟来之食。”

“你这人…?”

王晰今日戴了副圆眼镜,那双狐狸眼瞟了马佳一下,手上的笔没停自然也没给他放碗的地儿,马佳瞪着眼瞧了他半晌都以为是这读书人那股子酸劲儿犯了,捧着碗粥放也不是倒回去也不是,愣是僵那了。王先生一张纸写好,仔细折上塞进信封,看马老板还傻愣着也不再跟他装相,搓了搓泛青的指尖一手撑下巴歪过头看马佳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唇角愉悦的上扬。

“我看后院小灶上的那锅料放的挺足?想问马掌柜讨一碗喝。”

那之后,马老板在王晰的名字后面又勾上了一笔贪嘴。

过了腊八就是年,小馆子地儿不大送还的年礼倒不少,小伙计招待客人忙的脚打后脑勺,写帖子备礼这事儿就只能掌柜的亲力亲为,本来想叫门口那位搭把手,悄然走到门口瞧,那位先生背挺的倍儿直,脑袋一直就没抬过,该收钱的不该收钱的却也一点都不含糊,谁还忍心劳他。

马老板一抬手,披在肩上的袄子捞在臂弯,俩手捏着抖了一下,落在王晰肩上,还没来得及开口邀功,那位爷眼珠都没转丢给马佳一句。

“拿回去,沉,写字不得劲。”

年初一,马老板一挂开门炮仗迎来了这年头一个新闻:日本人粮仓被烧了。

消息长了膀似的飞了整条街,马佳一下子醒了,乐的一拍手也不管开张了直接上后院去拍王晰去。昨儿守岁哥俩头回凑一块喝酒,菜没咋吃王晰点的烧刀子倒一盅盅的,喝开心了马老板站台子上来了段快板书,舌头短了步子也晃了,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大了,给王晰乐的拿着酒杯的手都不稳,觉着这人仗义又有趣。外边叮咣的放炮,子时过半,王晰站起身一杯酒递到台上的马佳手里。

“敬马掌柜。”

“敬王先生。”

之后马佳似乎是真喝多了,歪在台边坐着朝王晰傻乐,嘴里咕哝一句希望天下太平便连自己怎么回屋的都不知道了。

厢房里还没睡醒的王晰被马佳连喊带摇的拽了起来,脑子还昏沉着直接一巴掌拍在马老板颈侧,马老板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懒就盘腿坐炕边上,这厢屋火炕烧的通热怪不得他睡不醒。手肘支着膝盖托起下巴,给王晰念叨着义士火烧日军粮仓的壮举,见他没有回话的意思手上闲不住一缕一缕捋着王晰头发,又慢慢讲了这些年街上被欺负被压的喘不过气的街坊。

他说不能怪他们委曲求全不敢反抗,老百姓苦啊,都拖家带口的,日本人拿着枪带着刀又是练家子,不花钱卖好脸买个平安那一大家子可咋活…马佳絮絮叨叨的讲了半晌,连王晰啥时候睁眼瞪着他都没注意,被窝里的手指探出来攥上他手腕缓缓收紧。

“快了,就快结束了…”

这年春天来的格外晚,倒春寒冻得人耳朵指尖都是麻的。

王晰从过了年之后就忙了起来,倒不是他那笔头上的行当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,又悄么声回来,倒是哪天都不耽误跟马老板吃晚饭的,伙计也奇怪这王先生到底在忙点儿啥,撺掇着掌柜的问问,马佳摆摆手做天聋地哑,只是站柜面前扒拉他那算盘珠子,啥时候王晰回了,照例一杯热茶暖身,其余的也不多言语。

只是那日王晰回来晚了,桌上的菜热了又热也不见人,马佳让伙计去睡了,自己沏上一壶茶坐在正对着门的长凳上,自个儿解闷哼了两声京戏又觉着没意思,闲不住的在院子里转悠,转累了手把着小泥壶坐门槛上哼莲花落。

倒也不是担心王晰,王先生一看就本事大,外边再难也能应付的来,就是等等,怕他饿着肚子回来怨自己怠慢。马佳这么宽慰自己,如果不是看到远处的人影就出去张望,恐怕他自己都信了。

子夜过半,马老板昏昏沉沉的总算等到有人疾步停在自己门前,布鞋上染了尘连大褂的边角都显出狼狈,马佳吓了一跳,再抬头看到王晰脸上带着奇怪的笑,似乎是疲惫,似乎有安心。马佳忙站起来给人让进院子插好门,才回身就被人近身抱紧,对方身上带着寒意,还有一股子机油火药味儿,那人双臂收的紧紧的,分明贴着耳边声音却低的几乎听不清。

“佳,我干了一件大事…佳,我丢了个兄弟。”

马佳掌心贴着他后背,怀里跟他身量相仿的人被稳稳的支撑着,瓦片上化了的雪水流下,洇湿了肩膀落进马老板领口。

“王晰,好好的,别给自己弄丢了…我等着想跟你过日子呢。”

王先生是顶着开春前最后一场风雪走的,又是一杯酒灌醉了马佳,这回马佳留了个心眼,那一晚上的酒全都便宜土地爷了,这才远远的看见了王晰一个背影,临走他还对着装睡的马佳说了一肚子的酸话,估摸着到底是念书的脸皮薄,引经据典没个痛快话,马老板不大懂他那些诗句,就记住了一句等他。

一等就把个北京等成了北平,又把北平等成了北京,马老板也不知道这名字折腾个什么劲儿,照旧开他的小茶馆,赚了钱也不扩店不挪窝,五张小桌子乐得自在。性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倔了,不少人要给马掌柜说媒都被婉言谢绝,再后来一有人提这事儿马佳就开始赶人,人们也不知为何,都传马老板曾经没了个相好儿的。

这天早晨,马掌柜准点开铺,门口有一位先生逆光站的板儿正,见门开了拱手一揖,一如数年前指尖干净眼底透亮。

“坊间传闻马掌柜的媒难保,某贸然前来想为自己保媒不知可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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